“在這邊可住得習慣？”

“還好，這龍膽小築很是精巧，從前怎麽沒有見過雲深不知處有這樣的建築呢？”自從搬進龍膽小築，她越發覺得這小築應是傾註了極多心力。

“這裏曾經是我父親修給我母親的，我和忘機也都是在這裏出生的，可是也正是這裏囚了她一輩子。後來，這裏空了下來，但一直都會有人打掃，你一個女孩子，住過來也好，這裏沒有什麽旁人，尋常弟子也不會過來，這距離寒室也近，有事尋我也方便些。”

“對不起，提起了你的傷心事。。”江雲洛不知這裏竟還有這樣的過往，又怕自己提起他的傷心事，言語也小心了幾分。

“沒事，都是前塵過往，不必介懷，你也不必這樣客氣，你父親將你托付於我，我們也算是相熟，若是不嫌棄同我兄妹相稱就是了，喚一聲藍大哥吧，我就同江澄他們一樣喚你雲洛吧。”

“好，那藍大哥可還記得答應我的事情，上次沒能一起放燈，總要找時間補上呀。”江雲洛本也不是板著的人，見他少了些繁文縟禮，也恢覆了本性。

“好，今日若是我教你的東西都能掌握，我們晚上就去放燈。”對一個年齡尚小的女孩子，終究是更多幾分縱容的。

“我肯定都能掌握，別小瞧了我。”

“老板，來一包花生，這果脯蜜餞也都來些。”魏無羨拿了果子，轉身又去了下一個攤位，藍忘機跟在後面給他結著賬，兩人都是英俊瀟灑的公子，走走停停，一人嬉笑活潑，插科打諢，一人不發一言，卻滿是縱容，默默跟隨，也算是這街上的好景致。

“藍湛，嘗嘗這個，絮兒最喜歡這糖雪球了。”魏無羨說著話，將一顆糖雪球塞到了藍忘機的嘴裏。

是他不熟悉的味道，酸與甜混雜在一起，很好吃，不是他吃慣的藥膳的苦澀味道，人人羨慕他天賦活人年少成名，是年輕一代標桿般的人物，可他真的很羨慕魏無羨，他過得自在愜意，身邊又有那麽多人陪伴著，江姑娘會給他熬蓮藕排骨湯，江澄會同他嬉笑怒罵，江小公子會向他撒嬌耍賴，同他一起胡鬧，雖然荒唐，但卻溫暖真實。叔父和兄長都關心愛護他，他其實清楚，但是他們都給不了他那樣的陪伴，很多時候，他不是無動於衷，不是雅正端方到古板，只是不知如何表達，不知道他還能做些什麽。

而魏無羨雖然時常作弄他，卻也給他死水一般的生活帶來了別樣的生機。他是他唯一的朋友，不對，應該說是知己。他們更像是另一個彼此，能夠準確的理解對方所想，能夠有些超然的默契，一動一靜的兩種極致，放在一起便是圓滿。

“味道怎麽樣？”

“尚可。”

“那就多來幾個”說完了將一整袋都塞進了藍忘機的手裏，又轉頭去買胡餅，雖是下山追查陰鐵下落，但魏無羨卻絲毫沒有虧待自己，該吃吃，該逛逛，好不愜意。

夜晚，低垂的天幕上散落著許多星子，明月皎潔圓滿，算得上是詩情畫意。

“這燈真漂亮，這仕女圖畫的真好。”江雲洛對藍曦臣的畫技讚不絕口。

怎麽會不漂亮，那是那日他畫了一個下午畫出來的畫，放下了修煉，放下了俗務，就那樣認認真真的畫著要同她一起放的燈，想著她，就畫成了她，女裝的她在他心裏就是那樣的模樣，靈動可人。

“好了，燈飛起來了，快許願吧。”藍曦臣指尖用力將燈向上一送，那漂亮的花燈便越飛越高。

江雲洛閉著眼，微微仰著頭，側顏已然有了些青澀的美艷，他看著她，就那樣安靜的看著，有些自己也說不出的情緒。

對她究竟是什麽感情，他已然說不清，是師長對小輩的縱容教導，是兄長對妹妹的關心愛護，也許還有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男人對女人的憐愛。只是彼時她年紀尚小，他固執的不肯承認將情愛放在了如此年幼的孩子身上。

江雲洛在雲深不知處的日子很是自在，白日去寒室聽藍曦臣傳授陣法，學習雜學，有時練劍同名滿天下的澤蕪君切磋一二，得他指點，進步神速，晚上去冷泉泡上一泡，那病也就沒有再發作過。

藍家的飯雖算不上好吃，到澤蕪君卻時常給她開些小竈，畢竟是個小姑娘，龍膽小築裏的蜜餞果子一直沒有斷，看她身量小，每日還要讓她飲上一盞溫熱的牛乳，雖比不上蓮花塢裏的珍饈，也讓旁人眼饞不已。

也許是牛乳起了作用，又或者換了水土，江雲洛的個子抽高了不少，即便身著男裝也隱隱有了少女的婀娜。藍曦臣在刻意的同她疏離，關心愛護一點都沒有少，但卻不再有什麽肢體接觸。他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站在她身後伏案畫圖，任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白皙的後頸上，不會在握著她的手去撥弄琴弦，讓她感知弦殺術的靈力波動。只是她長大了，不再是孩子了，他們之間有了男女之別，再不能那樣肆無忌憚的親近。

她想長大，想要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站在他面前，想要有一天將這輪明月攬入懷中，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執起他的手，可她也貪戀曾經的溫柔親近。她怕走出了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了頭，連這樣的日日相見都成為奢望。

“藍大哥，你可有喜歡過姑娘嗎？”似是閑談，雖有些唐突，但在這樣閑適的午後倒也應景，心下卻是止不住的緊張。

“不曾。”藍曦臣的情緒沒有什麽波動，他接觸的女孩子最親近的也就是她了，哪裏認識什麽姑娘。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呢？比如說，像我阿姐希望溫柔賢惠的，或者是像情姐姐那樣博學多才的？”

“雲洛，好好讀書，你還小，別總是想些有的沒的，等會準備一下，我們去練劍。”藍曦臣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相信命中註定的愛，但並不是愛就一定會有好結果，就像父親同母親，他的身上有責任，他的婚姻也許也會成為籌碼，他一直都知道。她問那句話時，他腦海中閃過了她的身影，調皮的，乖巧的，古靈精怪，自由灑脫。如果可以，他希望那個伴他餘生的人，也是這樣的明媚快活，那樣即使沒有愛，也總能有些喜歡，足夠支持一生的喜歡。

“藍湛，等一會我攻左路，你攻右路，這舞天女強悍，不要硬來，牽制住他，我手裏還有些符篆，我們合力試試能不能將他封印，至於你，找個地方躲好了。”魏無羨看著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聶懷桑，心下嘆了一口氣，他這膽量還真是一點都不像他哥哥。

“魏兄，我們打不贏的，外面還有傀儡，我們是不是死定了。魏兄，我還有幾套珍藏沒有看完呢，好不容易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藏起來的，真是可惜了。”聶懷桑的慫果然一如既往。

看著越來越近的舞天女，藍湛握緊了避塵，魏無羨也做好了攻擊的準備“藍湛，動手”。

兩人配合得也算是默契，與之纏鬥，雖是稍落下風，卻也毫無落敗的跡象。藍忘機舍了劍，拿出忘機琴，弦殺術果然非同凡響，憑借藍家人強大的臂力和弦殺術竟可以一人牽制住舞天女，魏無羨趁機祭出符咒，開始封印。

舞天女實力不弱，有拼死掙紮，那順著琴弦滴下的血跡和藍忘機額頭曝起的青筋無不展示著他的艱難，而魏無羨的情況也不好，嘔出一樓鮮血，又轉身攻了上去，這一戰他們不能輸。

一番纏鬥，雖是成功封印了舞天女，兩人也都帶上了些傷，門外的傀儡不斷拍著門想要進來，法術能擋一時，給他們一個喘息的機會，卻不能真的保證他們的安全。

“魏兄，我們得想辦法出去呀。”聶懷桑扯著魏無羨的衣袖，神情緊張，魏無羨一邊為藍忘機包紮著不斷流血的手，一邊與之對視，其中的深意，只兩人能懂。

他們在等，等天亮，傀儡的力量會被削弱，而他們的靈力也能恢覆到七八成，如今出去，別說護住聶懷桑，他們也是自身難保。

門外的傀儡鬧得越發厲害，眼看就要闖進來，兩人同時握緊了劍，忽然一陣笛聲響起，那些躁動不安的傀儡竟漸漸安靜下來，轉身離開了，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魏無羨同藍忘機對視一眼，轉而跟在傀儡後面，想要一探究竟，這背後怕是有些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極有可能同陰鐵有關。聶懷桑雖害怕，卻阻止不了他們，更加不敢一個人留下，也只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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